滿目瘡痍,一心憂虞
這個世界的底層民衆身上,有讓人厭惡的小市民氣息,也有最純樸真摯的良心,無意中常常閃現人性的光輝,也偶爾表露出愚昧勢利。小時候把自己看得很大,覺得未來要解救他們出滾滾紅塵。成年后反觀自己,其實並不比他們更好也不更坏,而終我一生所能做到的不過是學會怎樣寬容他人,寬容自己,怎樣真正去愛這個千瘡百孔的世界。理想主義者可以在文字上憤怒,但必須在態度上寬容,在感情上平和,才不至於害了生靈萬物。
對這個世界的關懷很容易轉化為強烈的憤怒和挫敗感。挫敗感來源於發現世界遠不如想象中美好,憤怒來源於想要幫助的人不爭氣地扯後腿,還往往倒打一耙。更深層次的責難來源於對自我罪惡的警醒:我們自身的狹隘、狂妄、妒嫉、偏見、自私、虛榮,都在内心深處躲不過地呈現紛擾。於是我們自責,你凴什麽指責他人,你凴什麽拯救世界?
世人的成長方式不外乎兩種,一者是向這個可怕可惡亦可恨的世界投降,一者是學會懂得,懂得而不低頭。兩者在生活中並不好區分,因爲前者亦存有真心,後者也不會事事坦誠。其實我們何嘗需要區分,一個人的真性情,不是對外的態度,而是對自己的負責。或許無法超脫于世人的存在、無法特立獨行,這才是謙卑的意義所在。
文道四十嵗的時候說,成長是個了解個人限度,不再把自己看得太重的過程。
不狂妄才能少些憤怒,少些挫敗,理智地面對自己和世界。天地之道,自然而已,因此我在說理智的時候就已經過頭了。人的弱點並非無生命的,打擊地越直接反抗越激烈,只能以一種特異的愛的方式去接受。胡蘭成用了整整一篇《今生今世》絕妙地論證了“好”這個字是最包羅萬象而恰如其分的形容詞,我自是無法以同樣的方式去論證“愛”這個恢宏而有靈氣的動詞,只好請求大家意會。
這是天地對衆生的關懷態度,天地不仁亦無親,是以乾君坤藏的大氣魄將一切形態囊括其中;天地何曾有悲喜,天降祥瑞或是地動山搖于時間也不過是自然而已,如來如去而生生不息。
彼時我正年少,有滿腹的壯志和妄想,喜歡和成年人結交,看他們安之若素的樣子。此時正走上人生的所謂正軌,又時時嚮往與稚氣未脫的小孩兒相處,一邊貪婪地重溫人歌人哭的淋漓暢快以及中華大地上永不斷絕的熱血丹心,一邊又想把那些妄想壓下去,盼他們和自己一起快快長大,卻又害怕這熱血也在長大中冷卻了。
我的一生,時時被人成全,時時被人拯救。這些往往于成全者、拯救者本身並無意義。而在我已經走過的短暫過往里,或許亦曾拯救、成全過他人,在我而言也非有意為之。可我有意想要愛護、關心、拯救、成全的國家,如何才能不因爲我的弱點和錯誤傷害到你,你可有答案?